二月末，天氣還很冷，尤其是一大早的時候，如果有風，刺骨的寒。康小魚圍著厚厚的白色圍巾，把下巴和嘴都藏了進去。圓圓的臉蛋也藏進去一半。她低著頭，看著手機裏康行一發來的消息出神。她握著手機的手指略用力，關節有一點發白。

“小魚！康小魚！”少女喊了兩聲見康小魚還是沒擡頭，摁響了車鈴。

康小魚這才停下來，回過頭望去，她彎著眼睛，隔著厚厚的白色圍巾，叫出她的名字：“七音。”

林七音將背上的書包拿下來背在身前，擡了擡下巴：“吶，上車！”

康小魚又看了眼手機，然後將手機收起來，坐上單車後車座。

林蔭路上都是學生，林七音騎得很慢。她說：“誒，你知不知道柯爵的戲拍完了，要回來上課。”

“不知道。”不曉得是不是隔著一層厚圍巾，康小魚的聲音悶悶的。

“你不是總聽他的歌嗎？怎麽一點都不關心啊。”林七音詫異地嘟囔一句。

康小魚藏在白色圍巾裏的唇輕輕抿了一下。

林七音哈哈一笑，說：“對了，要分文理班了。柯爵將來肯定考影校要學文科的，咱們這一屆15個班級裏就三個文科班。你說咱們會不會和他分到一個班？”

康小魚很認真地想了想，說：“不知道。”

“一問三不知啊你？”林七音笑得燦爛，“誒，我怎麽覺得你今天心情不太好，悶悶不樂的。”

“沒有呢，挺好的。”康小魚將厚圍巾向下壓了壓，露出嘴，使勁兒吸了一口晨曦清新的空氣。她望著朝陽，瞇著眼睛翹起嘴角。

兩個人沒說幾句話就要進校園了，康小魚從後車座跳下來。林七音推著單車去車棚，康小魚陪著她。

“那裏怎麽那麽多人？”康小魚望著教學樓前擠擠攘攘的人群。

正在鎖車的林七音還沒說話，另外一個推著單車進車棚的女生說：“都是娛記和粉絲，堵柯爵唄！”

什麽娛記和粉絲，明明是狗仔和私生飯——康小魚在心裏想。

“柯爵來了嗎？”林七音問。

“沒呀，我今早不到六點就來了，一直沒看見他。他是不是為了避開那些娛記和粉絲今天不來了呀！嘿，別說，這些人可真厲害。我來的時候就堵成那樣了。我聽門衛說早上五點校門還沒開的時候，他們就堵在校門口了。”

“他們傻哦，柯爵怎麽可能那麽早來。”

“搶個好位置唄……”

若是平時，校外人員是不能輕易進校園的。可是今天是開學第一天，明雅中學有三分之一的學生住校，今天很多學生都是家長送來的，校方大開校門，是為了方便家長。

康小魚站在一旁等林七音，安靜地聽幾個女生討論柯爵。她昨天臨睡前還聽了柯爵的歌，柯爵每一首歌的旋律都像刻在了她的意識裏，信手拈來。她喜歡他的歌，會追他的劇，但是除了他的作品，不太關心他的私生活，也不太喜歡和別人討論他。

林七音鎖了車，康小魚和她一起去看告示欄的分班表。明定市頭兩年嚷著做大綜合試點，康小魚這一屆本來打算實行高考大綜合政策，可拖到後來又延到下一屆才開始實行。所以康小魚這一屆高二下學期才分文理班。

“找到了！我們果然在一起！”林七音一眼就看見一班的名單裏，自己和康小魚的名字挨在一起。

康小魚仰著頭，望著分班表。她的臉從白色圍巾裏露出來，圓鼓鼓的。

康小魚轉過頭來，彎著眼睛甜甜地笑著說：“七音，你猜對了。”

“啊？”

康小魚指了指一班名單裏的第一個：

——柯爵。

“我的天！”林七音激動地睜大了眼睛。

康小魚一直覺得追星這件事兒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好，畢竟距離產生美。可是她不得不承認當看見柯爵的名字時，心裏還是湧出了一絲欣喜。

教學樓前面和校門口忽然響起一陣沸騰的呼喚聲，柯爵的車駛進校園，一大群粉絲追在後面。

車在教學樓前面停下來，卻並沒有人從車上下來。舉著話筒的記者、扛著相機的攝影師，還有大量熱情粉絲立刻將車團團圍住。

校方保衛室的人急忙趕過來維持秩序，大聲嚷著不要影響正常的教學活動。

康小魚從告示欄區下來，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校門口，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時楞了一下。

柯爵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普通校服，衣領立起來，一條雪白的厚圍巾圍住了下半臉，再戴一個棒球帽，整張臉幾乎都藏了起來。他擡頭匆匆看了一眼教學樓前擁擠的人群，低著頭，漫不經心地從教學樓大門大搖大擺地走進去。

康小魚怔怔摸了一下子自己的圍巾。好像是同款。

“走啦，我們進教室吧。”康小魚挽起林七音的胳膊。

“誒，我想看一眼柯爵啊！他怎麽還不下車……”林七音伸長了脖子望著緊閉的車門。

“反正柯爵和咱們一班啊，不急嘛。”康小魚笑了一下，拉著林七音進教學樓。

·

第一堂課班主任都在宿舍忙住宿生的事情，只有走讀生在教室裏先上自習。因為沒有班主任在，每個教室裏都很吵鬧。然而康小魚和林七音趕到一班教室門口時，驚訝地發現教室裏出奇的安靜。

“怎麽這麽安……”林七音話還沒說話就噎在那裏，驚愕地睜大了眼睛看著坐在教室裏的柯爵。

教室裏的學生也都是差不多的神情，誰也不出聲，目光卻總是飄向柯爵。

柯爵端正坐在那裏，悠閑翻著書。明明穿著普通的校服，人群裏卻能被一眼看見。他的白色圍巾工工整整疊好放在桌角，棒球帽放在圍巾上面。

康小魚在跨進教室之前，鬼使神差地解下了那條一模一樣的厚圍巾。

黑板上貼了一張座位表。

康小魚看了看座位表，回頭看了看柯爵，再回過頭來看了看座位表。

林七音則是一臉古怪地掐了康小魚一下，她湊到康小魚面前，結結巴巴地說：“小魚，你、你和柯爵同、同桌……”

她聲音很小，可是教室裏太安靜了，使得她這句話讓教室裏每個人都聽見了。

翻書的柯爵擡起頭看了一眼站在講臺上的兩個少女，又低下頭繼續看書。

康小魚將厚厚的白色圍巾抱緊，走到柯爵的課桌旁。她悄悄吸了口氣，說：“那個……你好，我、我的座位在你裏面。”

柯爵擡起頭，看著康小魚禮貌地笑了一下。

在很久以前，康小魚一直覺得“他的眼睛裏有星辰大海”這句話無法理解，直到她望見柯爵的眼睛。

“你好，康小魚。”

康小魚還在驚訝柯爵居然知道她的名字時，柯爵已經站了起來。他將椅子推進課桌裏，給康小魚讓出地方。

“謝謝……”康小魚低著頭，越發抱緊懷裏的圍巾，急忙走進裏面坐好。

康小魚挺著小腰桿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兒好久好久。教室裏靜悄悄的，柯爵又翻了一頁書，在他的翻書聲裏，康小魚緊繃的心弦忽然就松了。

康小魚偏過頭，看向窗玻璃，玻璃上隱約映出柯爵專註的側臉。有什麽關系呢，教室裏的他不是大屏幕裏的他，只是一個普通的同學而已。康小魚抿了一下唇，她將放在腿上的圍巾疊好，放進課桌裏，然後隨手從書包中拿出一本書來看。

歷史書。

康小魚看了一眼柯爵，柯爵也在看歷史書。她猶豫了一下，把歷史書塞進書包裏，拿出地理書來。不到一分鐘，她又把地理書收了回去，重新拿出歷史書，並且翻開柯爵正在看的那一頁。

走廊裏忽然響起一陣喧嘩。

“柯爵！”

“柯爵！”

幾個女生推推擠擠湧進教室。

保安守著教學樓正門，是不會讓校外人溜進教學樓的。然而這五六個女生年紀看上去不大，就裝成本校的學生，趁保安不註意溜了進來。

她們先是堵在教室門口舉著手機拍照、錄像，然後很快湧進來，沖到柯爵課桌旁，嚷著要合影和簽名。

柯爵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，但是還是拿起筆給她們簽名。

康小魚和柯爵前一排的座位偏巧都是住宿生，兩個座位都暫時空著。幾個女生擠進前排座位裏，她們不舍得擠柯爵課桌，就沒註意一直擠著康小魚的課桌。康小魚的課桌不停地被往後擠，擠到康小魚站不起來。

偏巧這個時候康小魚的手機震動了一下。康小魚急忙拿出手機，看著屏幕上“康行一”這個名字不停閃爍。

康小魚有些猶豫要不要掛斷這個電話。

“幫我和柯爵合個影！”彎腰站在柯爵身邊的一個女生說。她把手機遞給站在康小魚課桌前面的一個女生時，眼睛一直望著柯爵，伸出的手打到康小魚的手背。

康小魚看著手機屏幕有些出神，那女生的手打過來的時候，她嚇了一跳，手中的手機也跟著脫手，從窗戶飛了出去。

高二一班的教室在三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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